和朋友約了週六晚碰頭,不巧東邊舊碼頭區(Dockland)的輕軌電車,週末以維修名義停開。住到東邊的朋友平日也就這一條線賴以為生,週末碰上這倒楣事,他也只能搖搖頭,改坐公車搖搖晃晃地晃到市中心。我等的人也早習慣倫敦交通之不可預測,聳聳肩,自己先到酒吧喝酒,兼看素人歌唱選秀節目X Factor,反正有耐心點,等就是了。
等他給晃到查令十字路口車站都已經十點快半了,可朋友晚上還沒好好吃一頓,還是想上館子。我們另外二人遂從蘇活區酒吧離開,暫時過那條楚河漢界,南下中國城。二個人其實都稍微吃過了,否則空腹喝酒無疑自找罪受,不過還是陪一下嗎。
結果咱們挑了爵祿街正中央的金滿樓,大紅梁柱門口二隻石獅,俗到唯恐鬼佬不知此地賣中國菜。這位朋友每上館子必點雜燴炒麵,據他說法,金滿樓的雜燴炒麵算是相對出色的,而且這道菜菜單上沒有,可是廣東餐館,只要問了師父絕對做得出來。此話當真不假,我已經前後二次看朋友目光掃過菜單落了空,直接跟服務生挑菜點,服務生還當真點點頭回頭就捧了那盤炒麵來。
這種雜燴炒麵當真好吃,粵式麵條是先炸過的,脆脆酥酥,之後雜燴炒過的醬汁再淋上去,麵就時而脆時而軟,吃的時候口感多變。我猜想淋上去那一瞬間說不定還有劈劈啪啪的聲響。不過這道菜,把晡自己到中國城都不會點。其實我對廣東式的食物大致態度一樣,要我評分我都說好吃,但說有多喜愛就不上不下其實也還好。問題是倫敦中國城多半是廣東人開的餐廳,這幾年好多了,還有專精川菜、湘菜或做北方餃子麵條,可是身不由己若進了廣東人餐廳,點來點去菜單長得都差不多,吃飽後滿足之餘,常常也有種說不出的膩感。可就聊勝於無,吃不到台灣口味,香港廣東口味夠近了;人都到國外來,真的不應該再挑剔。
朋友看都不看就直接點了雜燴炒麵,轉過頭服務生問我們二個要點什麼。我看菜單上還註明了每人最低消費,暗呼糟糕,晚上雖然填過了肚子好像還是得陪一下。轉個念頭,吃些甜點配茶吧。菜單翻翻翻,翻到最後,甜點就下列五樣:
拔絲蘋果
拔絲香蕉
荔枝
咖啡
中國名茶
就這五樣!!什麼糕餅都沒有!!那二樣拔絲水果甜得我連想都不願去想,太妃糖上回還把我補牙給黏走了,之前可說好不再吃的。荔枝,你再有通天本事想來也不會運台灣的玉荷包,也作罷;咖啡,我沒事怎麼會在中國城的餐廳點咖啡!!!外頭一堆咖啡廳可去。
「你們這邊除了菜單上這五樣,沒有其他的甜點嗎?」我決定抬起頭直接逼問服務生,這樣快多了。
「要點菜單上沒有的,你可以點糖水。」
「什麼樣的糖水?是西米露?還是紅豆湯或綠豆湯?」其實我沒聽人講過糖水,有聽沒完全懂,但就猜想,可能是廣東人再用的詞吧。
「不是,糖水,就是糖水」
「甚麼叫作糖水就是糖水?」
「哎呀,糖水嗎,就是糖加水啊」
聽到這裡時我想必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糖加水,這麼凍酸的東西,怎麼會有人有臉拿出來賣?旁邊馬來西亞來的朋友卻毫不大驚小怪。馬來西亞廣東人多,廣東人那一套他們可習慣得很;雖說我這位朋友是客家人。
「好,那給我們一分糖水」
「一份二鎊,你確定嗎?」
「沒關係,你送來就是了」
你有點開這到甜品,我就有膽點!
「我也要,我看就一人一分吧」馬來西亞朋友講得還興高采烈的。
不一會兒服務生就端了三只空碗與調羹來,一人一組。他隨手又擱了一個茶壺,旁邊再擺一個小甕,轉個身就走了。
我把茶壺掀開,內頭水一片清澈,頂多就是冒著熱氣而已,這是哪裡特別了?
「來來來我們來喝糖水喔。」只見我馬來西亞那位朋友開心張羅,他順手把小甕的蓋子掀開,裡頭都是砂糖,外加一根小湯匙。小湯匙給他用來挖,小碗裡陸續多了幾匙糖,然後他抓起茶壺,壺嘴對準小碗熱水一直線射出,熱水沾到棕色砂糖,碗裡的液體瞬間融成淡褐色。
等我朋友把水倒到七、八分滿了,茶壺就轉向下一個碗。我看著碗裡,黃褐色的糖水,名副其實的糖水。我還以為「糖水」是借代,糖跟水代表命名,裡頭至少有要紅棗、桂圓甚至木耳;誰知道糖水是直述法,裡頭料就二樣,名字講了童叟無欺,單純糖加水。可是這會不會也太心酸了一點!!是沒有別的東西好喝、沒別的選擇可以吃嗎?水加砂糖,是很難做是吧?還是成本太貴?
「哎呀,好懷念的味道」
看我那馬來西亞朋友喝得眉開眼笑的。
廣東餐館,我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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