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落腳倫敦大橋

前年五月考會計師執照的進階專業科目，不慎，證照修業路途上狠狠摔了一跤，三科裡二科沒過。那時為了砥礪自己，特將考試落榜消息公諸於世，接著2009下半年潛心修練，終成正果，一舉過了補考二科。把晡辛苦熬過這關，帶著新年新希望的企圖，去年又硬槓迎面而來的稅務師執照考試，決定一雪前恥。三個月昏天暗地閉關苦念作題，念到內分泌險些失調、體重豁出去不管飛漲，念到部落格沒得更新、三十歲沒得慶祝，最後念到不知今世為何世……

結果稅務師執照，第一次考還是沒過。

因為沒過，所以去年十一月再度補考，今年一月放的榜。因為承受不了壓力，放榜時人逃回台灣了。

我想補考應該還是過不了吧，那至少放榜時人在台灣，就不必面對部分同事的臉上功夫，那是基於禮貌不得不做的，給的人累收的人也累；能躲過貓哭耗子的假關心更好。為此我年初寅吃卯糧，請了長假，從放榜一路延續到過年。考試不過的話，放假當然會放得有點不快，但至少身邊有台灣親友安慰自己，關心是真摯的，療傷會比較順利。那時便是這樣想的。

一月回到台灣之後，放榜前徹夜難眠，我怎麼算都覺得自己作答湊不到及格分數，了不起再過一、二科就該偷笑，要這次一口氣過關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這個證照考試太過詭異，它第一次讓我自認為把晡不公不義，天曉得，或說不定，放榜時真會有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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稅務考試第一次考是七月放的榜，當時考完等放榜足足等了二個月，地老天荒等到腸子好像都被拖到了肛門外頭，只求趕快放榜定生死。誰知道會等來坐四當三這種結果呢？看到榜單後，當下反而希望時光倒轉了；管他腸子要在肛門外頭晃多久，反正晃多久拖得多久就是多久。

稅務師考試沒過。而且是考四科三科沒過。而且是前一年考試沒過，這一年又考試沒過，好像年年都在重演同一齣戲，下半年專門拿來補考似的。看同事準時過關升職把晡卻原地踏步重考，臉丟大了。因為實在臉丟大了，第二回考不過，連落榜的消息都懶得再寫。想說，第一次大家還會同情安慰，第二次再不過，自己沒本事不爭氣，反而害得週遭朋友要辭窮，勸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勸，我無奈人家其實更無奈。起先只是落榜消息沒寫，後來是其他東西也漸漸懶得寫，部落格連帶更著荒廢，雜草茵茵。

信心當然受到不少打擊，打到人都萎縮了也只能很阿Ｑ安慰自己，「生來不是當稅務分析師的料子」，這聽起來好像是種讚美。恁爸那時不想補考啊！這張證照學的都是英國東西，出了大不列顛海島就是用不到的屁，而且稅法資訊年年大刪大改，今年發憤塞進腦袋的，隔年一半就成了垃圾。

理性分析之餘，也不忘很情緒化把這張證照考試罵個狗屎不如：寫了一大堆東西交出去試卷也拿不回來，稅務協會公布的答案，永遠不可能在應考時間內寫完，連評分標準也沒給，只說「參考考生答案與題相關程度，斟酌給分」。考也不知究竟要怎麼考，只得瞎子摸象的念，霧裡看花，越看眼睛越開花。考過的前輩都說，考完就別想太多，命都在他們手中，幾十張寫得滿滿的紙送出去，反正就很神奇地只換回四個數字回來，過程完全不詳。自以為會過的不一定過，沒有把握的搞不好還是會過；做稅的都幫客人弄得偷偷摸摸，怎能期待他們行事透明有交代呢？果然二個月後，把晡最有把握的一科還是狠狠當了，原因不詳，然而沒把握的另外二科卻是果真沒過，所以第一回有考和沒考一樣，下次補考壓力還是一樣大。

不考啦，三十歲人的青春不是這樣浪費的，就決定換工作了吧。拿定主意了，上英國內政部網站詳查才驚覺：換不了啦！把晡年老珠黃了英國就業市場不愛，新上台的保守黨又嫌國內外籍勞工太多，總之，外國人申請英國工作簽證政策改弦更張，2010年以後，把晡已經換不到足夠點數申請個人工作證了（究竟怎麼失格的，要講清真是一言難盡）。想留在英國工作，就得乖乖跟著原雇主，抱穩效期五年的工作證，要換工作，英國政府說請君回台灣去換，在不然把晡只得轉地下黑工，露屁股賣淫去啦～（老屁股有沒有人買還不知道哩）。如果要跟著原雇主，考試就非補考不可，由不得選。

把晡前一、二年抱怨工作無聊成了習慣，一直在注意外頭是否有更好機會，常自言良禽要擇木而棲，只是考試滿檔，沒得行動。考稅務師之前，決定先給一次機會。如果一次沒過，那是天公伯給的旨意，代表跳槽時機來了，反正我會計師執照只剩最後個案研究一科，其他地方自然高興半途接收人家訓練好的員工，去了他處就可以免了稅務師不考。那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把大環境搞清楚之後，小莎姐說了一句話，說得語重心長；她說，現在才來英國找工作的人很難申請到工作證，我們這二個在舊時代末端搶進來的，應該要對手上這張小紙心存感激才對。一時間情勢逆轉，原本愛走不走，自以為可以想走就走，時機來了或心裡爽就可以把手上飯碗拋在後頭。現在才知道我需要這份工作，比這份工作需要我還多。這下補考是非考不可了，可是把晡完全沒把握，補考只是為了死皮賴臉要留在英國而報名的，多留得一刻是一刻。

公司總共准把晡二次補考機會，一次2010年 十一月，再不過 2011 年五月再考。假設得拖到最後一回，榜單七月公布，放榜後到正式解雇又有四個禮拜的緩衝期，意思就是說，如果我這二回都擺爛亂考，又或者認真考了但遭遇不測，至少都能在倫敦待到 2011 年八月，屆時恰好一年一千的租約也期滿。

因為我頭一次下了那麼多苦工結果還如此淒慘，對考試實在太沒信心，所以心中已預定補考肯定不會過，自己縱使萬般不願意，也準備得向倫敦道別了。但是把晡也跟自己說，對這份考試再如何失去信心，總還是得再全力以赴一次，至少給自己一個交代。所以去年等好朋友來了倫敦，九月底痛痛快快玩了一個多禮拜，我就二度閉關到考試前。考試當天，早上第一張考卷就難到頭皮發麻靈魂出竅，第四大題一開始看不懂，跳過做別題回頭看還是不懂，等到所以題目都寫完了再看，還是不懂，差點寫到哭出來，很想把筆放下直接離開試場，後面也都不必考算了。不過當時轉念想，你上次好像簡單的題目我寫來得心應手卻給死當，這次難題我隨便寫搞不好還有機會，厚起臉皮咬牙瞎掰，硬是撐過早上，接著撐過下午，再來又撐過第二天。

然後補考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補考之後一直相信自己不可能過關，因此也沒得失心，只期待放榜日越晚來越好。放榜前幾天，當其他一同補考的同事開始焦慮同時，把晡因為準備要回台灣，為了機票、採買禮物等雜事忙得不可開交，恰好分散注意力，晚上還是很好睡的。就自以為毫不受影響回了台灣。

一回台灣卻發現，明明想做的事情滿檔、想見的朋友一堆，但是人很煩悶，啥事情都沒辦法計畫，跟朋友也不想多談。然後我才想到，榜單再過二天就要公布，自以為不受影響，其實那是種假象，只是時間離最後倒數還不夠近而已。下飛機後沒雜事要處理了，人反而二十四時都掛念著這回事，尤其回去空閒，應考時那股將近放棄的無奈感無時無刻都會重新出現。所以這回走在台北街頭想的事情不太一樣，以前都想，回來只待幾個禮拜，我還要哪裡沒看到沒玩；這回卻忍不住要為預想的倫敦撤退計畫鋪路。回來要做什麼工作呢？不住家裡老媽會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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稅務師考試禮拜二晚上九點放榜，相對於會計師考試一大早八點放榜，雖然一整天要提心吊膽，但至少前一個晚上還能入睡。可是把晡跑回台灣來查榜，晚上九點變成禮拜三早上五點。我剛回去不巧還有時差，本來晚上就已經很難睡了，加上等放榜果真徹夜難眠；十二點就寢竟然身體當成午睡，一點半就給我起床！一路又睡又省熬到三點多終於受不了了，還是上網東看西看打發時間才等到五點整。

稅務協會放榜很狠，不像會計師考試讓個人登錄查詢個人分數；它們把所有人的榜單貼出來，過了上頭就有名字，上頭沒名的就代表名落孫山。我想就從最沒把握的那科查起吧，如過那科沒過，考試就沒過了；如果那科過了，這次過關搞不好還有希望。

單子上只打姓氏跟名字縮寫，所以把晡用微微發抖的手指移動游標掃到了 H 的區塊，快速上下打量尋找 K W 的縮寫。查到尾端，想不到真的有！我喜出望外。定神一看。

……姓是「杭特」Hunter。非本人也。

失望之餘，餘光微微往上一掃。

天啊！上面還有另一個K W，而且只隔了一個人；這個K W先生的姓是Huang，那應該就是了吧？怎麼可能？答題都答不出來的這科竟然過了！

最沒希望的科目過了，把晡沒膽子再一科一科看，很怕相對應的樂極生悲狀況（沒把握的過，有把握的就沒過）出現，咬牙一口氣就開了總榜單，還沒給自己喘息害怕深呼吸的機會就直接下衝到H區塊。

然後我又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不可思議，三科一次過了，自己完全不敢奢想的場景。這不是奇蹟是什麼？應該是要大吼大叫的，但是凌晨五點的台北，身邊沒有人，只自己稍微失去控制，又拍桌子又打鍵盤，小小叫了幾下，手摀住嘴（也不知要給誰看？），然後自己還未查覺，熱熱的水就滑過臉龐。竟然就不爭氣地哭了。

線上二個朋友在歐洲，跟他們說了，其他的朋友則透過簡訊通知了，也抓著小熊說了，說的同時眼淚還是流著。其實也沒流很久，也不算悽慘，也不是為慶祝要為哭而哭，我也不覺得只是喜極而泣，後來想想，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必須釋放出來，壓力、絕望、苦悶、不快樂與恐懼。這半年來讓自己黯淡不少的負面情緒，好像就隨著眼淚流了大半。

所以把晡還不用跟倫敦道別啊！這個小站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可以一直寫下去。因為差點失去，才能體會目前一切所有的可貴。

忽然腦袋裡想起九零年代末期的芭樂歌，惠妮跟小瑪合唱的 When you believe. 歌詞裡說，只要相信，就有奇蹟（There can be miracles, when you believe）。這一次，即使都已經放棄去相信了，奇蹟竟然還是出現了（There can be miracles when you could not even care to believe…）。

雖說本人只不過是考過張證照，實在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例子。

 

把晡平日不信教，這次聽幾位朋友說，他們這次放榜前如何為自己禱告 / 拜拜，這份心意收到了；也許就是這個跨宗教的精神力量匯集了，奇蹟才會出現，不然我到現在，還是沒法相信考試寫成那樣會過關！可是啊，答案亂七八糟究竟怎麼拿到分數，我現在也懶得去追究，反正過了就過了，這輩子不必再考這張證照。倫敦啊倫敦，我和你還有得耗下去的呢～

順便貼一下這首超級灑狗血的勵志歌。歌出來的時候把晡不是很愛，但不是旋律問題，而事覺得二大天后九零年代早期正當紅時，后不見后，偏要等到二人人氣都走下坡嗓子也出狀況才來合作互相拉抬，這不是人犯賤/過氣前兆是啥？

（不過兩人情似姊妹的互動，還是粉假的啦！）

There can be miracles, when you believe
Though hope is frail, it's hard to kill
Who knows what miracles, you can achieve,
When you believe, somehow you will
You will when you believe

（這個版本的MV我以前都沒印象耶，意外找到的，可能歌被選為電影「埃及王子」主題曲前已先拍好，於是電影用歌後，另外弄了一個有動畫畫面的版本，舊的就沒拿來打廣告了。以前看到的，都是上面二人面對大螢幕合唱版本，這個版本裡惠妮反而比較沒有霸氣，二個人互動好像也比較真誠一點？）

（既然插話講這麼離題，乾脆再貼一個影片檔好了：要講「奇蹟」，和題目同名的歌只有鍾漢良啊！不過格調有LOW粉多；把晡還是喜歡天后廝殺的勵志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