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莎過往幾年聖誕年年在倫敦過。她特地跟我說12月26日 Boxing Day 當天,，東西就算不買也一定要上街開開眼界－因為當天折扣開打，中國客人像棒打蜂窩傾巢而出。要撿便宜的英國人、歐陸國家遊客不是沒有，只是中國客人之多，而且不成比例之多，就有本事讓專賣名牌精品的「老龐德街」（Old Bond Street）瞬間變成另一個 China Town。
所以把晡就來了，不過當天目的地未鎖定老龐德街，而轉道移往鄰近的塞爾福里奇百貨（Selfridges）。然後到現場大吃一驚，還以為倫敦城被紅衛兵占領！！！！！滿滿滿的東方面孔，十之八九應該都是中國人！
倫敦的冬季折扣原則上是這麼玩：聖誕節之前因為大家都必須買禮物，所以折扣不會、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開始打。買聖誕禮物的人最遲可能拖到12月24日當天採取「最後一分鐘購買策略」（真是富含英文癌症的中文啊！簡單的說，就是屎到屁股頭才要放，臨時抱佛腳買禮物），所以店家24日當天可能還多撐到下午四、五點，接著打烊休息。25日當天百業蕭條維持不開門。等到26日店家重新開張，冬季折扣就正式鳴槍、全面起跑！
過往冬季折扣大戰是十分令人興奮的，因為各大品牌多半統一等到這天才開始下殺，所以把晡聖誕節前除了買禮物外，會盡力忍住不買其他個人想要的東西，畢竟只要再多等幾天就能少付一半價錢，何樂而不為。問題是前幾年26日當天人都不在倫敦，趕不上打折首日就參戰。過了個節回來，熱門商品八九不離十給搶得精光，店裡面多半只剩擺到花車上都嫌礙眼、次級品中的次級品，就算難得看到還算中意的物件，也肯定沒有我的尺寸。所以每次聖誕節過完回倫敦，無不抵達隔天興沖沖出門搶搭冬季折扣末尾列車，但每回皆保證逛不上二家就意興闌珊、敗興而歸。
今年因故滯留倫敦，本想說聖誕節獨自過再怎麼賽，至少有一點好處可享，26日當天可以率先搶五折搶得過癮。怪的是今年到聖誕節前一、二週出門逛街，卻意外發現好幾家服飾店偷跑已經開始打折。小莎姐跟我18、19日那週末出門，本來只是要去刺探軍情，看看26日當天要先跑哪站下手，那知道我們鎖定的高級餐具系列已經大敲鑼鼓折扣響翻天，就連處理全店冬季折扣最謹慎的哈洛德百貨（Harrods），也讓餐具部針對部分商品提前打出五折。搞到後來，本來26日當天計畫要買的東西，18日當天就已經幾乎買到一半，等我們23、24日下班後再陸續來逛，想買的東西幾乎盡數買齊。Boxing Day還沒開戰，戰利品早就已經搬回家堆得滿滿，根本沒有必要出門去買。
為此把晡26日當天純粹抱著田野調查的好奇心出門，想看看大打折當天大陸同胞為搶折扣集體攻占倫敦市中心商圈，這人牆萬里長城搭起來，究竟是怎麼樣的壯觀。
26日當天哈洛德還沒加入戰局，倫敦這家最大號百貨公司預計隔天27日才開張，所以26日要搶折扣，最大目標為牛津街上的塞爾福里奇百貨Selfridges。由於今年Boxing Day適逢周日，Selfridges開門營業時間也延至十一點。我迷迷糊糊睡到八點才被朋友電話叫醒，醒來還想家裡到目的地四站地鐵直達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揉揉眼睛上網確認，卻發現那一條關鍵的地鐵線完全停擺！！！
這天不巧碰上部分倫敦地鐵員工罷工。由於二大公會中只有一個罷工，原本說法是各大地鐵線會保持開放，只是班次可能減少，至少前一晚查的時候還是這樣。結果早上起來全部翻盤！我趕忙出門後連跑二個車站，二個站卻都鐵門拉下，最後氣得跳上公車先到半途，再從牛津街最東緣一路連走帶跑穿過二個街區，橫切倫敦市中心的消費心臟地帶，才氣喘吁吁趕到Selfridges。
我人到的時候大概九點出頭，等Selfridges 進入眼界範圍那一刻，果真是電極雷劈一般驚悚。偌大的百貨公司外頭都是人人人人人人，而且像是建築物給捆滿一大圈人，其中又特多中國人。Selfridges 四面多處入口，每一個都有隊伍在排，沒一個放過；有的人還特地挑過，要專排Gucci還是靠進電扶梯直接搶上樓的。那天後來回家看新聞才知道有人早上六、七點就來排了，這家老字號百貨也經驗老到，入口外頭都設有柵欄控制人群排隊方向，外加警衛管制，一來可能是怕場面失控，二來可能是怕隊伍亂掉失了秩序，會惹得早來排隊的天怒人怨。
四周繞了一圈，看完真的會納悶：怎麼幾乎都是中國人？偶爾看幾個英國人路過也是一臉吃驚 “Look at that……they are all Chinese”」（但後來想想，如果不是大陸人而是香港人或台灣人，第一時間也看不出來）先是驚訝大陸同胞浮出水面後才知人家在英國/倫敦聲大勢大，人數多到像是要來接管立個國中國，二來訝異早來的幾乎全是東方面孔，寒風中偎在路邊排二、三個小時就為了搶特價名牌，天曉得這要多少的決心跟毅力。
把晡也沒真的非要買到不可的東西，看到這種景象腿當場軟掉，沒那心情跟著排隊。於是拍拍朋友肩膀，轉頭就決定去喝咖啡比較實在。問題是百貨公司外頭排滿人，連帶導致Selfridges對面的星巴克也跟著人山人海，一路排到外頭人行道來。耗了大半天才領到咖啡找到位子，小坐一番，大概快十一點才又回頭去找排隊堅強不動搖的友人三人組。
這下Selfridges外頭人行道幾乎都要被佔滿。原先只有單線人潮捆著百貨公司外頭，到了十一點快開門前，因為排隊人潮的眾親友團瞬間熱烈回歸，路面馬上變成三線道在排，一待警衛受旨開門，忽然變得很胖的蛇形隊伍隨即開始蠕動，奮力往入口柵欄圍起的狹小空間擠進去，一看場面混亂，很多在這最後關頭才剛下公車的人也趁亂直接往入口處殺進來，慌忙中把晡還聽到警衛高喊：「不要推！不要推！我們有足夠的存貨讓你買！（Don’t push! We have enough stock!）」～冏～問題是這些人排了幾小時的隊，那股不擇手段的情緒早已經醞釀到快爆發了，還有誰理你啊？進門之後看大家幾乎用小跑步直接奔上電扶梯，把晡硬跟著擠上電扶梯回頭向下望，一樓像是人間煉獄一樣，滿滿的手和猙獰面孔搶著要上樓來（害我又想到28週毀滅倒數這種恐怖電影，三篇前才拿來形容過）。
上了樓後情況也沒變得比較輕鬆，人潮迅速四散，好似多數人早都挑好首選專櫃心無旁鶩直接殺過去，但是後頭電扶梯又源源不絕補上。把晡照片小拍幾張後，因為特價男用皮鞋分了心。和友人分開調頭回男鞋區拎起一只端詳半晌，直感身後人群颼颼颼來來去去，眼前則是陌生的手臂唰唰唰鞋子抓個不停，偶爾看到店員強坐鎮定試圖把鞋子排回整齊的假象，不出幾秒又是一陣暴風襲過，總之人越站在那兒越覺得焦躁。買鞋的人群近乎歇斯底里，意志不夠堅強的隨時都能崩潰。最誇張的是我看到有人一口氣抓了六雙到沙發試穿，先搶再說。
拿了鞋子的人去付帳，外頭馬上再補進新的掏鞋客，然而鞋子區的結帳櫃檯很快就長出一大條長龍，那一小塊空間遂變得比忠孝東路還塞。我想起自己不缺鞋，把東西丟了回去想找回失散友人，但是人潮一波波向二樓湧來，往那邊去都寸步難行，最後只得緊挨著圍廊的邊牆不動。不動就算了，抬頭看去，眼前一個擺皮夾、配件、手表的玻璃櫃竟然空了！店員在我面前從櫃子掏出最後一個皮夾，那一整個矮櫃，竟然開始營業半小時不到，就被買空了！！（註二）
（續）
註：文章篇名是拾人牙慧。朋友Quincy那天同去，親身見證Boxing Day 中國客人強烈購買力，在臉書上傳了幾張照片，很畫龍點睛標註 How China saves the world economy，六個字把我那天感想表達得淋漓盡致。基於我平日寫文章篇名避免用英文，最後還是硬翻回中文，但不得不說，還是原來How China saves the world economy 來得精闢！
註二：朋友小龍後來跟我講了另一個恐怖故事，話說當時他直衝Paul Smith專櫃要幫人買包包，結果只因為一時動作慢，在某個款式的小包包面前遲疑了一會兒，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從他身旁竄出，一眨眼小包包就從他眼前消失了。小龍嚇得把同款式的大包包先搶了下來付帳，但事後還是不免懊惱下手不夠快。在Boxing Day這種廝殺的場面，人和購買物品的緣分，真的是錯過千分之一秒就挽不回的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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