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月間借調漢堡分公司，入境那天還在機場搞了個大烏龍，轟轟烈烈開啟烈烈轟轟的2009年。時過一年，不知是機運巧合咧，還是本人命中注定一個地方一整年待不住：咱們部門從把晡放假回來，業務空蕩到一整個無法想像的窮酸處境，閒到空氣凝結，蚊蠅輩行經此地怕也要半途飛到睡著摔下來，閒到主管近來接獲上頭指令，人手得顧不得面子一一送出去到其他部門幫忙打雜工。要去哪沒得選，肯收人的就那幾個無聊地方，不容挑三揀四；但去了也好，不去留在自家，天曉得今年又會不會再來一波裁員。於是情勢逼人，總歸一句：把晡又要借調出去啦！
去年去德國漢堡，今年要去哪呢？不瞞你說，把晡三生有幸，這一回：
要從17樓調到18樓。
對啦，英國、倫敦、金絲雀碼頭，搬到英國倫敦金絲雀碼頭，17樓到18樓.，北側大樓換到西側辦公區。往上搬一層，視野多個二、 三百公分 ，至少View會給他好一點！遠眺色情小黃瓜大樓，頂端渾圓的頭頭兒，看來應該也更有彈性更奔放吧！！
就說人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就該這麼樂觀嘛！！減少靠夭頻率不夠，還得同時製造自我感覺良好的假象；畢竟再怎麼調，都比掉到失業勞工救濟中心門口排隊來得強。
員工人肉市場交易，上頭只出借把晡專員二個禮拜，後頭暫不放人，預備留著回來接爛差。把晡既然才去二個禮拜，連東西都不用搬，原單位桌子也懶得收了，只抱了筆記型電腦加一只亡命天涯小紙箱，電梯也不搭，轉進樓梯間瀟灑離去。二週後抱著我的亡命天涯小紙箱回來，不知為何裡頭垃圾多了一倍。但除了鍵盤滑鼠挖出來用之外，小紙箱塵封不動，目前還伴著18樓的記憶塞在桌下，疊在檔案夾上頭，導致把晡辦公常常腳沒地方放。
後來發現，沒事強迫借調二個禮拜好處也不少啊。樓上部門人少，沒什麼心機，也沒有辦公室政治的問題；去了又算拓展人脈，人家業務蒸蒸日上的咧。日後原部門要是遭逢什麼不測，上樓抱著人家部門主管大腿嚎淘大哭，說不定就有個新家可去。二個禮拜換來一條後路，算盤打打還是挺划得來的。再說，今年就算天上再掉個出國機會下來，把晡也不去了。要再來搞一次跨國輪調，至少要等二、三年後記憶遠去，不再心有餘悸為止。
去年一月到四月去歐陸一趟，把晡吃了北德國天寒地凍不少苦頭。週末假日四處玩得固然過癮沒錯，然而工作和人際方面，怎麼也稱不上順心。德國人，原本就個性拘謹，北邊的德國人又普遍比南德冷漠（大致來說呢，便是友善有禮，但很難親近交心；用「雪上加霜」來形容北德人之於其他德國人，真是意外貼切啊），然後北邊的德國人一旦當了會計師……這個，把晡平常話雖多，但碰到這群人，還真不知道文字有沒有能耐來形容這種可怕的物種！！
這些不愉快還只限於實地借調期間而已。回想把晡去年借調才只去了三個月，然而事前光是文書作業還有行政官僚抗戰，就快打了三個月。當初一月成行，前一年九月知會人資部門後，以為案子在跑了專心忙業務。等到十一月準備要來辦命苦台灣人不得不辦的簽證，寫信去問，人資部門完全呈現裝死狀態。
「親愛的把晡，很抱歉，原先承辦你案子的全球借調專員已經離職了」
（你們不用交接就放人，難不成是中華民國國軍嗎？）
輾轉接下本人案子的新專員大媽，既有「五點半一到打死不能留在辦公室」症，也有電話失憶症，而且寄給她的電子郵件好像都被寄到黑洞一般，據她說法，半數以上毫無痕跡。自此開始天天打電話去罵去催，總算十一月把文件生了出來，到了德國那頭效率終於開始加快。可是德國分公司找來的「生活打點仲介」不知曉咱們台灣護照的厲害，一開始拍胸脯打包票，直說一切交給她，把晡專心等到一月出發就好。
「你確定嗎？我這本護照在歐洲寸步難行，所以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請半天假申請德國簽證。」
「你不用擔心！我們處理這些事情經驗非常豐富，在德國就能幫你把文件處理完畢！」
對方信心滿滿。可話說三天之後…..
「Mr. Huang不好意思，顯然你的護照情況特殊，我們急切需要你在倫敦自行辦理簽證，請你趕快和德國倫敦駐英大使館預約。」
「（馬的，我就知道）這倒是沒問題，可是你們文件都還沒寄給我，我要拿什麼去辦簽證呢？」
「我們已經把相關資料交給德國的勞工局，勞工局會將資料傳到倫敦的德國駐英國大使館。」
不得不說，這番話可信度極低。天底下最好是有這麼便民、設想週到又自動自發的公務員。但基於尊重對方專業原則，把晡不便當場質疑，還是提前預約了簽證面試。只是出發前忐忑不安，還是打個電話跟德國大使館確定一下：
「……是的，我已經預約了明天早上九點的面試。請問德國勞工局已經將我的個人資料轉寄到倫敦大使館了嗎？」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對方當然不是這樣跟把晡講的，但是對方的語氣咧，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把晡不但不該肖想德國勞工局會專程幫我把資料傳到倫敦來，還浪費了簽證處人員的寶貴時間，問了這麼白癡的問題。文件當然要自己帶！而且別忘了正本影本都要帶！
火燒眉毛，文件叫哈利波特的貓頭鷹徹夜叼著飛來也趕不及，於是面試雖然花了三、四鎊電話費才預約到，還是得馬上緊急取消。等文件送來，再度預約簽證面試，「生活打點仲介」又交代Residence Permit要直接在倫敦自己申請，還寄了張申請表來。把晡填得一頭霧水，又打去德國大使館問，對方馬上警告這文件一定要先到了德國才能辦理。兩頭問來問去，脾氣再好也有個限度，這回輪到把晡火大了，劈頭叫仲介給我打到倫敦的德國大使館把程序全部用德文問得清清楚楚，不懂不要裝懂。當人仲介的等自己弄通了，再來建議客人下一步要怎麼做！
去年四月回來之後馬上一頭栽進紙堆，再度開始準備考試。是的，就是讓把晡頭一回一口氣三科考砸二科的可怕考試。考試期間生活單調苦悶，加上借調出發前的苦畢竟都過了，所以書念到一半，還不時想起在漢堡的時光。
後來把晡犯了職業病，開了 Excel 試算表計算一下，得出結論頗叫自己吃驚：去一趟漢堡大概累積了二千多鎊的盈餘。這是平常儲蓄標準的二倍以上，等於去借調三個月，還順道賺了一筆錢。這主要是因為德國每天另發有生活津貼，倫敦這邊發的薪水其實不用領多少過來，自動就存下來了。
如果是用機會成本的概念計算，無形收入就更可觀。三個月之內跑了北德大大小小好幾個地方，如果是從倫敦飛過去造訪，要到這麼多地方玩，潛在的機票、住宿都是一筆不小開支。所以借調三個月的確很富經濟效益啊。
這種想法，只持續到稅單通知寄來為止。
去了德國三個月，德國勞工局留有記錄，所以德國國稅局要追查把晡在德國是否有應稅所得。人離開英國只有三個月，納稅人的身分變動，所以英國國稅局也要追查我的英國稅務狀況。
大型公司在跨國調動員工時，多半都已經把兩地規定考量在內，將員工調動之後對報稅造成的困擾降到最低。咱家就是做稅的，所以調動計劃本身就依照稅務規定設計。於是把晡雖然去德國業務幫傭，三個月內領的依然都是英國薪水，在德國所領的生活津貼，也都控制在免稅額度範圍中。照理說，英國稅額不變，德國無納稅需求。
問題是，稅務負擔不變，行政負擔卻大幅增加。英國公司發的是稅後薪資，連銀行利息都是先扣了稅才撥給存戶，所以把晡來英國工作二年，原本稅單連填都不用填，因為該繳的稅早都扣光了。這下還是不用繳稅，但是為了交代解釋為何我去了一趟德國仍不用繳稅，就得把一整年的稅單資料全部填完。
一旦要填稅單，幾乎就等於要發行一套個人的百科全書一樣麻煩。
咱家公司本身就對外頭提供國際人員調動的稅務服務，所以內部員工借調，也可免費獲得同事協助，照理說把晡稅單由他們幫忙填，日子應該會好過一點。問題是來了英國之後從沒填過稅單啊，所以看他們寄來的問卷也是看得一個頭二個大。最糗的是把晡本身在考稅務士執照，偏偏平常只在公司稅部門上班，做久了對個人稅法一竅不通。這種窘境縱然情有可原，但做稅的跟人家說「我自己的稅單不會填」，終究還是相當丟臉的一件事。
把晡從去年四月回來就收到跨國借調稅務部同事的通知，那時要考試，誰有閒功夫填啊？而且報稅截止期限是隔年一月底，沒在急的啦。
結果，七月忙全球專案忙到翻了，沒時間填；後來知道自己考試沒過，十分沮喪，沒心情填；入秋之後頻頻感冒身體虛弱，沒體力填；十一月開始準備補考，根本就沒想過要填！
等到十二月補考結束，回去上班雖然又是大忙特忙，但趕客戶的報稅期限，忽然就想到自己的報稅期限好像也快到了。再怎麼愛客戶也要愛自己啊～可是每次打開問卷寫沒多少都有看不懂的詞，每次都要敲敲個人稅同事的視窗問，問沒幾題失了耐心，就把報稅程式關了。
終於某天下定決心，決定加班完留在公司，不把問卷填完不走！那天殺紅了眼勢如破竹，直到程式出現以下視窗：
「請您交代從2008年4月6日 到2009年4月5日 之間每一日的行蹤。請註明你人在那一個國家，同時當天屬於辦公/非辦公/年假/病假/國定假日/返鄉探親假。」
見鬼了！！誰腦袋裡會記得啊！！
當天當然又無功而返，只得回家帶了護照再來。護照上雖然留了每回進出英國記錄，但是海關蓋章的模式只能說是非常的灑脫寫意放蕩不羈，斜的歪的跳頁的墨水沾到對面頁的。把晡此一年度之內回台灣二趟，跑了法國一趟，中間還去日本、德國，最後又到德國借調：幸好這東西一旦輸入程式後就有了記錄，而且我只要回溯到2008年4月6日就好。
那天再度殺紅了眼要把問卷一次填完，將這一年度行蹤徹底交代完畢之後，心情舒暢來到下頁！
「請您交代從2005年4月6日 開始，您總共花了多少時間待在英國境內。」
歐買尬。
「請注意，從2008年4月6日 到2009年4月5日 ，計算天數和所處國家請採用『午夜準則』，如果你當天晚上十二點待在國家Ａ，就要視同那一整天就待在國家Ａ。然而，在2008年4月6日 之前，計算天數請採用『全天原則』；你搭飛機、火車當天不算全天，不能計入。請注意，國稅局可能會抽查您計算的依據，所以請確保您的天數計算無誤。」
如此不人道的問題啊……總之當天再度棄守。等把晡重拾勇氣，把護照上2005年以來所有的進出章都記錄清楚，再度用Excel 試算表的公式把日期算清，資料交出去已經遲至 一月廿日 ，離約定時間晚了五天。跨國借調稅務部的同事，遂沒義務在年底前把資料報交國稅局，把晡第一份英國稅單堂堂遲交，一百鎊罰款已可預期。
等把晡那天另外寫了電子郵件去謝謝對方配合，同事又說了一句：「那現在就交由我們處理了。至於下一年度的問卷，請你務必要準時繳交喔。」
「下一年度？我不是去年去德國的嗎？才去了三個月為什麼還要下一年度？」
「你的資料顯示你是4月15日回英國的，所以雖然只跨了十天，還是要請你準備2009年4月6日到2010年4月5日的資料……」
所以說嗎，這回只從17樓調到18樓，只要搬我的亡命天涯小紙箱，沒稅單顧慮，可不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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