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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這個動詞擺下去,看起來真是粗魯。偏偏要形容人講話帶著特定口音,用「操」字畫龍點睛,好像又特別傳神。難得提到這個話題,偶爾也來效法對岸人講話的精神,正大光明地來用個「操」一下。

先前說過,漢堡這邊的德國同事個個一身外語好本領,英文溝通無礙,但其中又有二人找把晡用英文開槓找得格外熱絡,三不五時就會跑到本人的大型辦公室外頭,敲敲大門串門子。姑且稱呼他們金先生和棕先生。只因二人雖然都是身材英挺的德國青年男子,但一個老家在丹麥邊境,頂上毛金光閃閃,另一位則來自西南瑞士邊境,一頭棕髮瀟灑俐落。

第一天報到,老看到金先生在外頭走廊來回穿梭,偶爾聽到他和對面其他經理聊業務,聲音低沉,是典型的北德腔,語調生硬有力、子音發得格外清楚,一聽就叫人熱血沸騰,讓沒學過德文的花癡隔天也想報名德文班。

出去泡杯咖啡的時候在茶水間碰上,趕緊跟他開口打聲招呼。那知金先生才輕啟日耳曼男人薄薄二片唇,嘴裡跑出來的,竟然是整整高了二個八度音的美國腔英文:Oh    


You must be the secondee from London!
(尾音語調之高,堪稱傑克爬豌豆樹,一路爬到雲層上頭去了)


當場整個軟掉,想寫都寫不出那種感覺,好希望能把他講話時的聲調錄下來。金先生換個語言講話,簡直就像川戲在玩變臉。

把晡雖然和大家一樣,從小學英文都是以美國版本為基準,甚至住到倫敦了,平常美國電視節目照樣葷素不忌大小通吃,但畢竟人在英國待了二、三年,早聽慣了英國人做作又好把唇邊肌肉扭曲兼拉長的英式腔調;熊熊間聽到如此大鳴大放的美式說法實在不太習慣,尤其這腔調還是從另一個外國人口中冒出來,更是難以適應。

一問之下,原來金先生也到美國輪調過一回,泡了三個月紐約才回漢堡。



喜歡德文發音的人來聽,德國偏北方的腔調較為鏗鏘有力,但不喜德文的人耳中聽來,北德人講的德文可能就略嫌冷冰冰又硬邦邦,反而南方人講得輕柔、順耳些。棕先生西南方弗萊堡來的,講起德文不似金先生那般在行軍,而比較像
……軍人跳彩帶舞?由於棕先生也是年輕一輩,講標準德文溝通無礙,所以差異只出在語調上的細微分別;他的德文,其實就已經很像把每個字都好好咬清楚的美式英語一樣。

金先生的美國腔,如果交由棕先生來講,剛好不會太突兀。本期待他會用這種說德文的方式去說英文,把晡應當聽得頗習慣的。也是報到第一天,敲了敲他辦公室大門自我介紹一番,只見棕先生從卷宗堆裡抬起頭來,笑著對我說:

Hi!... (環繞效果) (迴響效果)

媽呀,稠得化不開的鼻音,好濃的美國南方腔調!

一問之下,棕先生美國待得比金先生還久,在亞特蘭大足足待過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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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人一般說起英文應當是德式英文,但碰上這種英文說得嚇嚇叫的德國朋友,咱們心理要預設他們講美式英文,還是英式英文?

這二位有幸泡過美國墨水的金棕雙俠,顯然已下定決心,死守美式英語陣營:

“Do you enjoy watching soccer games?”
“Pardon?”
SOCCER, soccer games.”
“OH….you mean FOOTBALL?


“Would you like to have some French FRIES?”
“I assume what you mean is CHIPS?”


“How do you get to the office in the morning?” SUBWAY or bus?”
“The first day by TUBE, but I’ve been taking the bus ever since.”

不想特別把二人用語間的差異指出來,但要我講地鐵講
Subway實在說不出口,最後遂成了一個地鐵,各自表述。


“What are you having?”
“Pasta with fried courgettes and aubergines, quite tasty.”
“I thought Die Aubergine is an EGGPLANT in English? Otherwise it would be the same in German. And what is a COURGETTE?”
“It’s ONLY an eggplant in American English. A courgette is a ZUCCHINI, if you are looking for the American version.”

後來發現,老這樣反問回去,很容易把人惹毛,最後就學著聽到不習慣的用字也要忍著不出口。有趣的是,這情況自己三年半前剛到英國時也碰過。

一開始到倫敦,並沒刻意去改說英國人用的字,但日子久了,一來怕造成聽的人誤會,二來又聽英國人說的版本日漸習慣,忍不住就偷偷開始跟著講。等把晡習慣之後,輪到後腳才來倫敦的朋友被弄得一頭霧水,跟一個美國朋友上餐廳吃飯,結果美國人自己看不懂英文寫的菜單,自己反而覺得好笑。罪魁禍首,還不是茄子Aubergine這個字。

萬萬沒想到,這情節會三度上演,而且對象還是德國人。

德國人不就和英國人同在歐洲嗎?本以為他們要學英文,英國老師好找,到英國實地體驗也比較方便,加上英式英文嘴巴沒張那麼開的發音方式,應當和德文更加接近,所以我一直以為德國人會一面倒的學英式英文。也許他們是這樣想的,在全球化時代,專程飛去美國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都要到機場搭飛機了,不如就一路飛到紐約芝加哥洛杉磯吧。大型公司或是財力還過得去的人家,把員工和子弟送出去,自有本事、毫不手軟,大西洋也可以當成門前的小河來跨。

很多美國人對歐洲的舊大陸滿載憧憬,疏不知歐洲的年輕人,有的卻對美國心懷嚮往,不希罕字音個個雕琢的BBC英文,或說標準牛津英文。這些心向美國的新一代歐洲青年,反倒覺得 Wallstreet English 聽來才夠派頭,沒那老套跟不上廿一世紀商業脈動的包袱。

所以說把晡試圖仿冒靠攏的,在他們眼裡,只是日暮西山的英文版本囉?

管他的咧,下次這二人點薯條,我還是要提醒他們一下,那叫作CHIPS

(美國人管薯條叫 French fries/ fries,英國人把薯條稱作 Chips,偏偏 Chips 是美國人口中的洋芋片,而英國人管洋芋片叫 Crisps,這二種東西誠然是區別二種英文惡魔中的惡魔~不過呢,英國賣的薯條通常比較粗大,吃起來也比較過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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