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當兵,後頭約一整年的時間給調到縣市後備司令部當小小小小政戰官,一天到晚收地區司令部下達公文,甚至是從後備司令總部/國防部等天庭直達的諭令。總之小小政戰官最基本的工作,就是向上面繳東西:從「辦理士官兵三節懇親會成果冊」,到「我如何從自身做好國軍保密防諜」徵文,反正配合各類政戰體系為了確保自己存在價值而不斷發明的無聊工作,繳到天昏地暗加班都不知為了什麼,我想那些樹大哥,若知道自己慘遭電鋸開腸剖肚劈死只是為了用來列印「莒光園地觀後感」這種廢渣資訊,就算是軋得屍骨無存全都給磨成了紙漿,想必也是軋得滿心怨恨、死不瞑目。
可是向上頭繳東西繳久了,自然也會悟出箇中門道,尤其地區跟總部的政戰官為了買保險,不免都會把截止期限提前,方便自己作業,所以他們給的截止期限永遠都不是真正的最後期限。一旦摸出這個道理,又摸清地區政戰官心軟好欺負,後頭拖延繳交就變成一門藝術;自己部內東西收不完再也不是世界末日,只要事先電話打一通,找個最近沒用過的理由苦苦哀求,再確保自己不是最後一個把東西遞出的推拉鬼,日後偶爾找幾次率先繳交就好。
天曉得老天是不是因為把晡當年欺負地區政戰官欺負得手段下賤毫無憐憫之心,這回才給我安排這檔爛差事。
M 經理這檔專案要聯絡將近八十個國家,且別說其中包含五大洋數座神祕兮兮的小島(有一個島還小到國碼之後,當地電話只需要五個號碼),光是歐洲大家族將近全員到齊,就數得本人一個頭二個大。費了點功夫把各國總表建立起來,打算去討份現成的郵寄名單,誰知道經理回答得很乾脆:
「名單沒有,要麻煩你從 Outlook 自己建一份。」
「沒有名單!?部裡先前不是也辦個類似的專案嗎?」
「可是先前辦的規模都不比這一次大,所以前幾次都是承辦助理一個Email一個Email加的,再說各國分公司的負責人可能也換了,資訊說不定早就過期。你還是一個一個加吧。」
媽呀,假設一個國家至少要找齊當地二個合夥人再加上經理一名,三乘以八十不就破了二百?連按二百次建立郵寄名單,滑鼠應該也會被一口氣按到秀逗吧。幸好把晡懶惰精神不懈,四處求問搜尋之後總算找到了投機門道:先從公司內部網頁上把各國聯絡人資料一口氣複製貼到 Excel 試算表上頭,再修到只剩一排姓、一排名、一排Email,標題設定好再改存成CSV檔,資料便可以一次匯入Outlook的聯絡清單當中。
抄捷徑的喜悅並沒能持續多久,因為當第一封 Email 大方出發公告天下才沒多久,Out-of-office reply便瞬間從世界各地雪花般飛來。「很抱歉,我人不在辦公室」;收到這款自動答覆倒無所謂,我本來就不寄望世界各地分公司的聯絡人會剛好在這一天都同步上班不缺席。可是用心一封一封看,真是越看越火:
「X!#%!︿&!&*……」(連個英文版本的回覆也不留,你這算啥狗屁全球網絡聯絡人!!!)
「很抱歉,我從 七月一日 到 七月十日 都不在辦公室,若有急事……」(馬的你去放暑假我卻要在辦公室被人家苦荼是怎樣……)
「很抱歉,我到周末之前都不在辦公室……」(馬的你們同一個國家二個聯絡人都給我同時烙跑,你們這些王八蛋是沒聽過小組成員不能集體放假這種基本常識嗎?連個職務代理人也不留!)
「很抱歉,我從七月XX日到七月XX日都不在辦公室,若有急事,我這段時間都無法收信,請你聯絡本辦公室其他同事」(馬的你是到了哪個食人族出沒深山叢林連個網咖都找不到?合夥人不是都給你們配了黑莓機,拿這種高科技產品不用是要拿來當Gameboy喲!!)
掃過一輪不在辦公室的自動答覆信,一一寄下哪個國家完全沒收到通知,本想應該要趕緊追查當地的其他聯絡人,結果又看到一輪叫人火氣更大的自動回覆信件。其中有某某國家開心去放天荒地老國定假日的、收信對象開心跟你說他要退休所以 Email 煩請轉寄的,當然也有一些跳槽離職的 Email 早從系統裡給刪除了。我邊更新總聯絡名單邊嘆氣,因為沒人收到信的國家,或者短期內收信人不會來上班的國家一大串,打電話去找人恐怕都要打到脖子歪扭變形。信件歸到最後又給我喵到一封系統管理員通知,正以為又碰上哪個離職的幽靈Email,畫面一點開,上頭說:
You do not have the
permission to send
to this recipient.
馬的咧!!!!!!我家合夥人都沒啟動這功能,你這小不拉嘰地方的頭頭最好是有那麼重要,重要到連同公司體系裡還不準跟你通信!!!!!
而且既然不收張三李四來的信,那Email放到網站上的聯絡名單裡,是尋人開心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