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陣子沒交代自己的近況,所以在這兒先跟各位朋友報告一聲:把晡這禮拜一已經回到倫敦啦!很抱歉上週走得這般不聲不響,近乎不告而別,這實在是因為離台最後關頭時間不夠的緣故;我可是到了去機場前一刻都還在打包的。當時看時間緊迫,急得衣服不折東西也不擺就整個往行李箱丟,搞到最後心裡惦著那一口懷念寶島滋味的刨冰來不及買,連內褲都差點忘了塞。
走得如此驚險萬分,無非是因為頭一週放假放得太徹底,導致很多計畫要買要帶的東西,在走之前還沒有著落。話說上飛機那天,我還不死心,連跑三個地方添購行李封箱三寶---賄絡同事的伴手禮「糖村牛軋糖」、整捆的0.4細字Pilot水性筆、防英國電視太難看準備專播日劇用的 DVD 播放器(沒東西播還買一堆日劇帶到英國就有點白爛了……)。為了最後一寶,我在台北車站的NOVA跑上跑下,比價比了老半天,一直到下午三點才衝回家著手收行李。不過帶著這台機器,我在異鄉也可以日日夜夜在小螢幕上意淫阿部寬,一切的苦難都值得啦。
(說歸說,其實那台機器從行李拿出來之後,根本就還沒拆。這會兒人在受訓,準備第二階段會計師考試準備得如火如荼,那來時間看日劇)
人一放完假,免不了都有收假症候群。關於此病症啊,大抵復工後做什麼都無法聚精會神,醒著的時間,兩眼瞳孔也恆久處於渙散狀態,只差口水沒從嘴巴邊流出來。平常不過休個週末二日,週一上班就得等到中午放飯才能回得過神。這次年假一口氣休足二個禮拜,在台灣十四天,尚且日日遊手好閒早上睡到自然醒,再加上二地七小時的時差,難怪我人都回來五天了,還一直在恍神。
如果只是回辦公室上班也就算了,了不起假上班真怠工,頂多這禮拜交出去的工作時數表難看些。偏偏這回休完假,得縱身入火窟,人一回來就直接上連續五週密集受訓課,六月底課一上完,三大科會計師執照考試旋即隆重登場。眼看公司早早排定下週三第一回合模擬考,而這個禮拜上過的內容,至今仍是船過水無痕,把晡心中不勝唏噓,暗嘆吾之大限將至矣。
同事R君早警告過這年假千萬別在受訓前休。問題是考完試六月底,難不成叫我盛夏七月天回台灣?以前在台灣,七月有機會逃出去都來不及了,再怎麼愛鄉愛家,也不會傻到挑個一年最難熬的精華時段自投羅網。只是現在雖避開了寶島的溽暑大火爐,倫敦天氣也涼爽得過不了十幾度,我每天上課上得身心倍受煎熬,無疑身陷另一種人間煉獄。
說受訓上課痛苦,講得具體些,不外乎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這時機不對,算自找的,誰叫我事先預休年假,搞得放完假完全沒心情念書。
而且這次休年假真的休得太貪心了。通知單上說禮拜一正式開課,我死皮賴臉,挑了禮拜一清早才抵達倫敦的班機回來。這班飛機先前搭過,台北晚上十點出發,到倫敦大約早上五點多,原本以為可以回家放個行李洗個澡再出門。殊不知香港機場銜接班次好幾個,前後一小時內,就有三班飛機起飛前往倫敦;旅行社說訂了禮拜一早上到,居然給我訂到快七點才降落的班機!當天出關、領行李一路耗下去,搭地鐵千里迢迢從倫敦西郊往東跑,轉啊轉的,最後時間不夠索性家也不回了,開課第一天就拎著廿幾公斤的大行李箱直接衝進教室。
想想人花了十二個小時從香港飛過歐亞大陸,被機艙空調搞得皮膚龜裂、兩眼生屎、吐氣如榴槤;狀況之慘,連排便不順都只能算微不足道。可是站上陸地沒多久,隨即就得坐進補習班的課桌椅猛抄「企業管理」的筆記。且別說那一整天老師講授的內容,在我聽來都只像電視壞掉一般沙沙作響,人光是忍著一天不能洗澡,坐在台下就覺得難受得緊(暗暗覺得渾身都是垢,可以像濟公一樣搓泥丸子,自己想到都覺得噁心)。
當晚說要複習根本就是春秋大夢,晚上八點不到,人已經在床上昏迷不醒,一覺睡到凌晨才起來。之後這時差更整整調了一個禮拜,每天晚上都是稍微在床上窩一下,就意外睡到不省人事,早上睜開眼房內都還電燈、電腦全開著的,書自然也半點都沒念到了......
說地點不對,自從重回公司開的補習班上課之後,通勤又變成每天的頭號惡夢。我們公司受訓的大樓,位處倫敦東邊的金融新都心「金絲雀碼頭」Canary Wharf(詳細位置請參考舊文:放洋讓我夢碎的那一刻)當地除了三步一小停、五步一大停,載運量又小得可以的輕軌電車之外,全倫敦就那一千零一條地鐵Jubilee Line經過。
這個小半島因為三面環河,公路只能從北邊切入,公車路線自然又少。地鐵沒擴建,搬進這天險之地的企業卻前仆後繼,於是每天早上成批成批的倫敦人從四面八方湧入,匯集到最後,全都從兩頭的轉運站擠進這一千零一條的小小管線過河,車廂擁擠的程度,只略遜於倒年跨數的台北板南線(指的是每天上下班喔!)。我看連日本癡漢都找不到空間可以動手腳。
把晡的住處,其實只隔金絲雀碼頭二站地鐵站而已,正常時間從出門到進補習班坐定位子,原本只要三十分鐘。但自從重新開始受訓之後,每天都得提早二個多小時起床,最晚也一定要在一個半小時之前出門,不然這絕對擠不上地鐵車廂。
話說我家地鐵站,在二個大站「滑鐵盧車站」(Waterloo)和「倫敦橋車站」(London Bridge)後頭。這二個站頻頻濫交,既連結其他地鐵線,又身兼倫敦對外火車站的功能,所以車子經過這二站像是在揀難民一樣,空車廂無一倖免。我要是膽敢上課前一小時才出發,車子到了這兒絕對擠不上去。剛開始還想說入境隨俗,有天不信邪硬是快九點才出門;管你裡面人有多少,我就是照樣往裡頭擠就對了。結果那天連續三班列車到站,門還沒打開,感覺裡頭的人都已經被擠到臉頰微微變形,每個人站立的姿勢完全不符合人體工學。門一開,馬上一股熱氣和著人體的酸味參著沉重怨念飄散而出,若靠近車廂想擠上去,裡頭的沙丁魚或是面露兇光、要嘛就奉送一副「如廝加諸眾人苦難你於心何忍,還不快快效法菩薩捨身助人」的哀愁面容。我到了第四班車總算因為有人下站給搶到位子一席,結果一上去眼鏡馬上起霧,一片朦朧過河之外,短短五分鐘的車程像是頂級三溫暖,到站後我已經襯衫全濕、股間胯下都有一道澗泉淙淙。
然後還有下班時間,更!
最後就是人不和。去年八月開工,報到不久就開始受第一階段訓練。當時還一派天真以為來上班像是去語言學校玩,要和同梯交朋友搏感情。到了後來嗎……要說半個朋友都沒交到,畢竟有些言過其實,不過我談得來的朋友,大部分都在英國外縣市的辦公室上班,而這回受訓,金絲雀碼頭這邊只有大倫敦地區的員工一起上課,外縣市全都集中送到蘇格蘭去了。
外縣市的辦公室,一個地方通常新人只收二、三個,所以一開始雖然是成堆成堆的迷你團體,但後來自然就逐漸打散。我因為坐在他們附近,也因而和不少人越來越熟。倫敦這邊的話,辦公室就五大棟,一個部門可能助理就收好幾個;此外上次受訓生出來的小團體,回去上班之後還是持續培養,而且橫向擴張,後來就形成以整棟樓為單位的超大幫派;而在同一棟樓上班但是調性不太對的,多半成為個體戶了。他們也不是說不友善,但是旁人能明顯感覺團體的排他性很強。比較有禮貌的,在下課時間排咖啡剛好前後碰到,或是中午吃飯不得已併桌時,還會跟人聊上幾句,比較有個性的則根本就非我族類懶得往來了。
後來發現,跟這些人和不來不單單只是文化差異,因為我和同辦公室不同梯的同事仍舊處得很愉快。自己和他們不僅年齡差了一大截,個性也不太相同。基本上我對公司裡認識的人,都還秉持著職場上的人際關係準則,但是其他新進員工因為多半是大學畢業生,年齡大概在廿一上下,所以他們的交情比較像是建立在學生聯誼的基礎上。而英國大學生的第一要務就是喝到爛醉,所以他們碰上其中某某人生日或是集體考完試這種大日子要喝的時候,我這老骨頭大概都沒辦法奉陪;跟同辦公室的人出去喝酒,喝個幾杯人家就覺得意思到了;跟同梯出去喝酒,只喝個幾杯多半要被看成掃興。長這麼大,我第一次跟人講話講得如此費力(基本上都被當成東方來的怪胎吧~),連當兵時碰到的士官長都比他們還能體會我的幽默感啊。
處不來無所謂,六個禮拜專心把書念完回辦公室就好。偏偏這些人彼此太熟,熟到這個地方有點難待。有時我坐在位子上,親眼目睹A把紙條到丟到B身上,然後再玩假裝沒事這種萬年把戲,當下都覺得自己身處美國青少年電影的高中校園,教室裡恆久坐了一群閃亮的主流團體哇啦哇啦;怎麼會這麼幼稚啊?又或者上課講到一個段落,台下要自己做練習題時,教室的某個角落就會先窸窸窣窣,傳出各類不安的騷動聲,之後陸續變成比老師麥克風還明顯的氣音(怎麼能做到用氣音講話還那麼大聲?),到頭來越演越烈,不是縱情暢聊就是開懷大笑。題目算不出來已經很惱人了,坐在動物園上課,有時真的很想掀桌子咧!
好吧,抱怨完了,要回去念書了。說句良心話,就算來受訓碰上天時、地利、人和,這日子想必還是一樣不好過。考試只要沒考完,永遠也覺得書沒念夠。
平常上班煩歸煩、無聊歸無聊,起碼下了班時間都是自己的。好好煮一頓菜、看電視、寫網誌,這都已經是我生活的固定模式,忽然間回去受訓,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全都變成了生活的奢侈。閒暇時間若不拿來補進度,心裡便罪惡感十足。
回來受訓,白天上課像是拿飼料往雞肚子猛塞,上完還叫你回家寫功課複習。老實說,一天上了六、七小時,回去再翻書真的只想吐,可是不翻書隔天一早小考又要交白卷,不敢不從。除此之外,把晡的腦袋每天下午三點開始就會不聽使喚,自個兒把外界資訊完全阻絕,不論我再如何努力聚精會神,台上教的東西半點也聽不進去。所以就算不全盤複習,每天至少也該翻翻三點過後教的內容。我第一個禮拜教的至今唏哩呼嚕,本週末假期已預計犧牲拿來當祭品,所以六月底之前本站若呈現半打烊狀態,也請各位親朋好友不要見怪。
這……網路上有沒有拜文昌帝君的地方啊?希望他的管轄範圍有包含英國的會計師考試~